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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月照云近日的走红,一位名叫庄晓生的不知名作家表示十分不屑,他认为月照云故事情节乏味,人物呆板如木偶,能够走红于市,不过是恰逢其时、恰逢其势罢了。换作其他作家来写,说不定会比她引起更大的轰动。如今随着世情小说市场竞争愈发激烈,越来越多优秀的作家涌现,月照云不出一年就会过气。”
庄晓生正要发怒,闻亭丽举起另一份报纸念道:“对于月照云的新书再次创下销量奇观一事,庄晓生仍维持半年前的观点,在他看来,月照云不过是善于讨好坊间喜好罢了,人们爱看什么,她就写什么,活脱脱就是书界最会哗众取宠的小丑,兼之此人十分懂得利用报界的关系为自己造势,作风不像作家,倒像一介商人……他相信,一味用文字讨巧并非长久之计,不出一年,月照云就会江郎才尽。”
念完这两则旧闻,闻亭丽笑道:“三年过去了,月照云非但没有‘江郎才尽’,反而比从前更红了,今年经她新作改编的《南国佳人》一片更是红极一时,庄先生,对此您有什么看法?”
庄晓生气得面色铁青:“你到底想说什么?!”
“拜访您之前,我特地查过许多相关资料,您的成名之路比月照云要坎坷得多,明明比她早一年发表小说,却始终寂寂无闻,当月照云的小说一次次创下当年世情小说销售记录的时候,您的稿酬一直维持在四千字一块大洋的较低水平。大前年你好不容易凭借《女大当家》一炮而红,然而,这篇小说仅在各大副刊的头条盘踞了一个礼拜,就被月照云的新作《自由之声》给打了下去,尽管之后的两年您再一次取得了不俗的成绩,并由此在书界声名鹊起,但在书迷心中,你的名字似乎永远排在月照云的后面。我想,对着她的名字,您大概经常有‘既生瑜,何生亮’之恨吧?”
“够了!”庄晓生浑身乱颤,“你、你这是以小人之人度君子之腹。报上那两篇议论月照云作品的旧闻,不过是我当年不懂事信口胡诌罢了,我与她文风截然不同,我也有我自己的忠实读者,何需将她视为对手?你再胡说八道,我就让人把你乱棍打出去。”
“‘南淇最爱穿水粉色的衣裳’——‘玲珠最恨水粉色,认为这颜色轻浮不堪,只有浅薄之人才喜穿’;‘南淇年纪越大,越嗜甜,总认为甜物能填补心里的空虚’——‘呸,这东西甜成这样,快撤走,当心越吃越蠢’;‘南淇常去吃的那家台州馆子名叫‘立山坊’。’——‘这立山坊啊,是一家新开的洗脚池子,几个修脚的师傅手艺不错。’”
闻亭丽念一句,庄晓生的额角就跳一下。
闻亭丽煞有介事将自己做的摘抄本递给庄晓生,请他自己看:“前头都是《南国佳人》里的台词,后头那些是您最近发表的《双珠》里的句子,这些话,活像是在照镜子,都是您下意识为了贬低她的作品所写的,她的人物喜欢珍珠,您笔下的人物就必定憎恨珍珠,她往东,你偏要往西。换作旁人,未必能注意到这些描写,可巧《南国佳人》里南淇这个角色,是我演的。”
闻亭丽笑了笑:“当初为了演好这个角色,我几乎将剧本一字不落都背下来了,就连原著我也读了十来遍,所以昨晚我一到我同学处借来《双珠》一读就明白了:您根本不像您自己说的从未将月照云视作对手,她分明已成为了您的一块心病。”
“你再胡说八道,我就让人把你叉出去。你去打听打听,我所作的《双珠》是今年最受市面欢迎的世情小说,成绩远远超过月照云去年同期的《旧时繁华》,别说我不屑于与她比较,即便真要比,月照云俨然已是我的手下败将了!”
“这难道不是因为月照云今年并未发表新作品吗?只要她出手,您的《双珠》照样会迅速败下阵来。”
“放屁!明明是——”庄晓生气得浑身直哆嗦,“差点就中了你的圈套。随你怎么说吧,我不跟你争辩,总之我不会把《双珠》的改编权卖给你。阿朗,阿朗,快把这位胡搅蛮缠的小姐请去。”
“您当然不敢卖给我们,因为您怕露怯。”闻亭丽悠然叹口气,“一个逐字逐句读过《南国佳人》原著的人,怎会不关注《南国佳人》拍成影片后的动向?您拿到我名片的那一刻,就已经认出我是《南国佳人》的主演,可您一上来就表态说自己没有看过我的任何一部片子,一则,以此来表达你对月照云相关人和事的不屑。二则,你知道我是靠这部片子红起来的,你一早打定主意不将《双珠》交给我们。同样的主演和导演,倘若将来《双珠》的票房成绩远不如《南国佳人》,岂不证明你依旧是月照云的手下败将?
“你给我闭嘴!”庄晓生变得暴跳如雷。
“我要是您,就会把片子交给我们来拍,您想想,把片子交给黄金来拍,将来不管成绩如何,外界要么将功劳归给黄金电影公司,要么归功于导演和主演,没有多少人会注意到庄晓生的大名。唯有启动原班人马,人们才会客观地对两部片子的原著进行比较。
“一旦您的《双珠》票房成绩比《南国佳人》更好,便可以向世人证明您的故事比她的更吸引人,过去十年的不得志,并非您技不如人,只是因为您的运气没有别人好。”
她话锋一转:“当然,假如您又一次输了,从今往后,您对月照云,不服气也得服气,敢不敢赌一把?”
庄晓生像猴子一样开始抓耳挠腮。那个叫阿朗的下人见状,吓得进来拉拽闻亭丽:“别再刺激我们老爷了,您快走吧。”
闻亭丽眼疾手快,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杂录塞给庄晓生:“再说两句我就走。庄先生,这是黄金公司近两年来购买的世情小说名单,足有二十来本!
“这么多书,只有黄远山导演的《南国佳人》火了!
“其他的,要么因为粗制滥造在票房上惨败,要么被彻底遗忘在剧本柜里。您将《双珠》卖给他们,也会遭受相同的命运。这次刘梦麟出的价钱是比我们高一点,但从长远的利益来考虑,您千万不能把书交给他!”
说话间她已被推到了门口,阿朗又叫了两个人过来帮忙,闻亭丽死死扒住门框:“交给我们就不一样了,公司刚成立,《双珠》就是我们的开山之作,黄导演和我,一定会万分珍惜您的心血!您没看过《南国佳人》,总该听说过这片子的口碑有多好吧?究竟是让《双珠》在黄金公司的柜子里落灰,还是让它在我们手里大放异彩,就看您自己的选择了,切莫因小失大!庄先生!庄先生?!”
会场上,各方记者已经落座,黄远山对着人头攒动的招待席,背上的汗是出了一层又一层。
不远处的角落里,《民乐晚报》的丁衡君正死死盯着她,闻亭丽再不出现的话,丁衡君保不齐会公然发难。
小田早已吓得双腿直发软:“黄老板,高小姐她们未必能帮得上什么忙,您真不打算亲自过去一趟?”
黄远山闭了闭眼,这边不能一个主事的人都没有,她在这儿,好歹可以稳一稳场面。
再说,闻亭丽的个人能力有多强她不是不清楚,她得对她有信心。
但——眼看已经过了十二点。别说闻亭丽,高筱文几个也是全无踪影。
黄远山的心像秤砣似地往下沉。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或许,有些事,不是光靠个人能力就能逆转的,最终还得看命。
莫非这次连老天也不打算站在她们这边?
大门方向传来喧嚷声,黄远山喜出望外,定睛看去,却是刘梦麟大摇大摆带人来了,会场上的记者纷纷同他打招呼:“刘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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