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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上都城,路途遥远,可愿走上一趟?”
都城?都城可确实是有些远啊。就算顺风顺水、也得走上半个多月,若是遇上坏天气,等他回来可就要等到秋天了。
见他面露犹豫神色,丁渺向壬小寒点了点头,后者当即从身上摸出那只捂了一路的钱袋递了过来。
钱袋里银光闪闪,整整好十两银子。
“一点辛苦钱,老翁不要拒绝。”
这哪是辛苦钱?他再辛苦也没一次赚过十两银子啊。那可真是不少钱,他家那傻姑娘兴许就在为这十两银子发愁呢,这不赶巧了,就给他送上门来了。
太阳还未升起,书生面容影影绰绰地看不清,依稀是张温和的面孔。秦三友收回目光、搓了搓手,郑重接过那沉甸甸的银子,脸上的笑都刻进了褶子里。
“书生真是个大善人!我不碍事、不碍事。笋子就在山上,啥时候都来得及的。”
第186章凭空而来
那日听风堂对质结束后不久,邱陵以记笔录为由将李樵带回了府院。
在秦九叶的监督下,李樵将先前出入听风堂以及赏剑大会前后的事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多数时间,她只是在旁默默听着,偶尔邱陵会看向她,她便以旁观者的身份加以补充。
李樵的话很简练,回答问题时有种大户人家小厮的滴水不漏,多数时候只告知了结果,对过程中发生的种种轻描淡写地带过,就像她略去了许多那夜她与邱陵在岛上的种种一样,而邱陵也并未在这些细节上多加追问,三人对那曾经发生的暗流涌动都闭口不提却又心照不宣。
为了给众人改善一下伙食,陆子参带了些面摊的家伙什回到府院,众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顿便饭。
碗筷又不够用了,桌面也铺张不开,所有人只得凑合着轮番上桌,许秋迟硬凑过来,又对饭菜规格表示不满,被第一个请下了桌,闹腾到后半夜才勉强安生下来。
临街的那条老狗许是很久没有见过这院子这般热闹,破天荒地吠到天明,吵得所有人都烦躁得睡不着觉。
又或者,每个人都揣着心事,而对未知的不安彷徨才是长夜中无法平息的喧嚣。
次日一早,秦九叶跟随众人回到了那处起火的院子。
她曾幻想过无数次自己正大光明踏入这院中的情景,可却从未想过会是眼下这一种。
和秦三友哭过一场后,她已迈过心里那道坎,虽然偶尔想起心中还是会难受,但整个人已平静许多。秦三友那些说不明白的人生道理中最有用的一招叫做“接受”。她学会了接受已经发生的一切,但并不打算认命。
所有人都默契地没有问起她和那院子的过往,但她还是将自己知道的全盘托出。帮着指认过院中布局后,她便同陆子参等人一起清理烧焦的地面和墙壁,试图从仅剩的一点痕迹中推测出这间无名小院中曾发生过的事。
根据房牙子所说,这院子已空了许多年未卖,他平日也懒得来打理,只偶尔来看看门上的锁,但从未发现过问题,更加不知道这院子是何时被“鸠占鹊巢”的。如此一来,秦九叶的“证词”便成了关键,她回想自己最后来看这处院子应当是五月初五后不久,但当时她只是爬上墙头待了一晚,并未进到院中查看,所以也不能肯定当时的情况。不过若丁渺当初来看院子后不久便开始了行动,那这院子被人暗中占用最早便是三月前。
邱陵怀疑梁世安运走的东西便来自这院子,但眼下院里的几间房似乎已被清空,烧过后更是一片焦黑,只能从灰烬中分辨出些许烧黑的碎陶片,不知是原本就在屋子里的,还是同这场大火有关。屋子里乍看之下空无一物,只剩了些烧成炭的木架,但邱陵通过火灰下落的细节发现了蹊跷。
众人掀开房中地砖,竟在地下发现了方方正正的几间空室,底部还有些人骨残骸,秦九叶粗略分辨之下,已能推断出来自十数人。空室四面用夯土做隔、形似地窖,如此一来,就算白日里偶有人路过此处,也不会觉察到任何异响,甚至管院子的房牙步入其中,只要不仔细查看也压根发现不了任何端倪。
吊死过人的大树已经倒塌,无名者的鲜血渗进地下深处,大火却将一切痕迹抹去,仿佛那些冤屈与凶险从未存在过。
离开院子前,秦九叶又摸了摸那棵已经倒下的老樟树。
苏凛当日被押着来到这处院子的时候正是春月,那棵老樟树头年结出的果,在雨后纷纷落了籽,踩在脚下黏糊糊的一片,而他闻到的那股怪味应当便是香樟子的气味。当时苏凛交代这段经历时她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便是那散播秘方之人既然并不想要苏凛知晓太多,先前一直以书信沟通,取秘方当夜甚至蒙了他的眼,又为何一定要将他带到那处院子呢?而杜少衡在坑底发现的白骨给了她别的启发。
根据苏府案前后几月的情况来看,和沅舟尚且需要活鸡提供的鲜血续命,最后仍因不满足而杀死康仁寿,那院子地下若关押过不止一名发病者,情形只会更糟。
或许在苏凛被邀请前往之前,已有数人曾到访过那处院子,只不过他们没有苏凛幸运,不仅没有得到救命的“秘方”,还沦为了填喂怪物的饲料。
苏家乃至方外观都不过只是露出水面的小荷一角,而在九皋城平静无波的祥和之下,早有黑色茎蔓在疯狂生长,才是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
苏凛作为被选中的人究竟有何特别?同元漱清箱子中的秘方不同,苏凛得到的秘方很有可能是新采下的病人鲜血,带回去后又立刻喂和沅舟服下,这些血在离开人的身体后是否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发生变化?与琼壶岛上掺在酒中的秘方又是否相同?
从和沅舟到李樵再到船上那些无名感染者,这一切无不传递着一种可怕的事实:被秘方感染之人发病的时间似乎在缩短,而这是否便是那位丁先生暗中试验的目的呢?而李樵的存在反倒成了验证这一切的关键。
邱陵以天下第一庄为借口,要李樵不得在外走动。秦九叶知道,邱陵卸下了他身上的枷锁镣铐,但并没有因此卸下防备之心。而对此她没有谈论干涉的资格,她能做的只有以医者身份、加快对那秘方的研究,争取早日破除这一谜团。
听风堂的案子告一段落,她借机问起先前托付给陆子参的那些大庐酿,又开始忧心那些载着病人的船,询问陆子参何时才能去看上一眼,后者只说快了,时候到了,就算她不想去,督护也会八抬大轿将她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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