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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作声,她半跪半爬的匍匐到我跟前,抱住我的腿涕泪横流说:“小姐,小姐,奴婢也知道羞耻,他对奴婢无心,奴婢再怎么喜欢他也不会自取其辱。奴婢真的没有,小姐信我!”我递了个眼神给棠璃,她会意,伸手将初蕊扶起来,柔声道:“并非小姐信你不过,府里嚼舌头的人多,你时常在杂役房周围晃荡,难免不被人编排什么话,要是传到三夫人耳朵里还有你活命的吗?小姐也是担心你,说你两句,你还不知好歹!
我端起姜蜜水慢慢啜饮,入口甜味沁入心脾,我却觉得有些苦涩。顿一顿道:“以后没有差事你就在院子里顽吧,不要总跑去别院,杂役房全是些男人,以后更是不准再去了!若是我知道了,不过是一顿家法,三娘或是父亲知道了,你知道是什么下场!”
初蕊到底是个半大的孩子,听了这话含着泪应了,已是吓得浑身犹如筛糠,我也不忍心再说重话。
棠璃哄得初蕊下去,回身含笑对我说:“小姐既然知道她没有私会双成,为何还要吓唬她呢?”我叹道:“她性子单纯莽撞,对双成又余情未断,如你所说,她居然三不五时还在杂役房附近晃悠,我若不敲打敲打她,真出了什么事该如何是好?”
棠璃点头道:“还是小姐大了,知书达理性子好,这要换了以前的脾气,才刚早命人撕烂她那张烈嘴了!”她话锋一转又叹道:“说起来,初蕊年纪小,确是容易受人唆使摆布。”我听她言语里还藏着话,便询问起来。
她犹豫道:“前些日子,初蕊说起,中秋前跟秋熙一起到帐房领月俸,结果出来时秋熙亲亲热热问了她好多话,她一时嘴快……”,说到这,她看了看我的脸色道:“她一时嘴快,就把小姐身上有胎记的事说出来了。”
什么?是她说出去的?我脑子里一下涌上钟承昭的影子,他那样感伤的说:“我没有”,而我却根本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我伤了他脆弱的自尊,还混然不知。
棠璃可能也想到这一点,低低说:“小姐,想是咱们之前错怪了钟大人。原是初蕊口快说漏了嘴,咱们却只扣在钟大人身上,白白让他背了黑锅。”我默然半刻,又想起他说要提亲的神情,满怀希冀的看着我的眼神,大抵那些话都是真的了。
香炉里焚着沉水香,满室虽然馨香一片,却让人觉得心里无端端的沉重。
从腊月二十四日小年节起,家里的下人们便开始忙年,扫房扫屋、置办采买,洗头沐浴、给树上挂上红色丝线,准备年节器具等等,随处碰见个人都是忙忙碌碌的,话也顾不上多说几句。
腊月二十八,父亲又带着我们祭祀财神、喜神、灶神、门神等诸路神明,借此酬谢诸神的关照,并祈愿在新的一年中能得到更多的福佑。
仪式又长又闷,我跪了半天,待祈福的仪式结束,便揉着膝盖站了起来。长姐跪在我旁边,穿着一件极其宽大的流云五彩丝线棉袍子,想是跪的难受,见我起来,也挣扎着要起身,我顺手扶了她一把,无意间手背触到她的腹部。
长姐突然极快的将我的手拨到一边,眉眼间遽然显出惶惶不安。我低声问道:“怎么了?”她梨涡浅笑,但迅疾又黯淡下去:“没怎么,妹妹弄的我痒痒。”不过是手背碰了一下而已,怎么会弄得她痒痒呢?我忆起她这些日子闭门不出甚少露面,心中存下了疑问。
她只是笑着,刻意与我和其他人拉开了距离,只由绛珠扶着静静的站在一旁。我有心要试探她,便拿了一炷香走过去,笑着说:“姐姐排行为大,请先上香。”话犹未完,行走中一脚踩到百褶裙的前裾,便趔趄着朝她倒去。长姐花容失色,绛珠忙挡在她身前,可我终究在众人惊呼中一手虚虚按在了长姐的肚子上。
虽然隔着棉衣,也能感觉触手处一片隆起。
身后传来父亲的声音:“怎么如此不小心?无碍吧?”长姐满脸苍白的看向我,她连呼吸都逐渐屏住,额角已有冷汗渗出。祠堂内外都满是人,这个时候我若是说出点什么没脑子的话,她必定万劫不复。
我望定她,哑声道:“无碍。”其他人都松一口大气,长姐紧张的看着我扶住她的胳膊,我压低了声音对她说:“姐姐莫怕。”她听我如是说,显是不会害她,这才放下心来,长长的喘出一口气。
三娘见我们窃窃私语,凤目流波,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诡计。二娘过来抚着长姐的脸颊道:“娴儿没事吧?”长姐强笑着点头。父亲说:“好了,你们也来给神灵、圣上、祖先敬香吧。别只玩不够。”我拉着长姐一起,用自己的身躯半遮着她的身体,躬身敬香后,便退到角落处,做出说梯己话的样子来加以掩饰。
这些动作我做的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长姐垂着螓首默然不语,大有一切任由我摆布的意味。等我送她回到房里后,她四顾无人涨红了脸道:“妹妹,你无须勉强自己,我知道你心里也是唾弃我的。”
原来她以为我因为未婚先孕看不起她,虽然这种事情让当事者和知情人都不免难堪,但她哪里知道我在二十一世纪里早见惯了对自己不负责任的未婚妈妈,无情滥交者更甚。况且她也不是恬不知耻的女子,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扶着她坐下,又去关好了门窗,绛珠原是在门外候着的,回身坐到她面前。她脸上的红已是满涨的像要飞出去,我拖起她的手道:“姐姐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她又羞又愧只不说话,我不禁伸手抚上她的肚子,从隆起的高度判断,腹中小孩恐怕已有三四个月了。
我又低声问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她还是垂首不答,我硬扳起她的下巴道:“姐姐这样缄默不语,难道就能遮下这桩事?”她眼角已有晶莹泪花渗出,犹自紧咬牙关不开口。
见我逼问的急了,她只幽幽一句:“一切都是我自作孽,与他人无尤,妹妹就不要再问了。”说完泪如雨下,一张俏脸凄苦不已。我颓然松手,思忖一下又说:“既然姐姐不愿意说,我也不再为难姐姐。只是腹中孩儿一天天长大,决计是瞒不住的。姐姐可有什么对应之策?”
长姐屋里熏着波律香,植物的清香悠悠扬扬充满每个角落。她的声音凄凄惨惨:“我哪有什么对应之策,左不过一死便罢了。”我愕然的注视着她,想不到聪慧如她,居然会打这样的蠢主意。
“姐姐不知道这世上有样东西,名为藏红花的?”我凭借着以往在电视里见到的古代药名试探道,长姐闻言却惊得双手紧紧捂住腹部,无助的对我说:“不要!妹妹,我求你,不要堕掉我的孩子!”
她梨花带雨,哭得气息不畅,还只管苦苦求我。那样子我见犹怜,莫说是男子,即便是女人见了也不忍心不答应。我心下有所触动,扶住她道:“姐姐不愿意堕掉胎儿,莫非是姐姐心上人的孩子?莫非那个人是……”
长姐又是一惊,大睁着杏眼看我,似乎在恐惧我即将说出来的名字。
第二十六章花天锦地
长姐愁肠百结的瞅着我,似乎满腹心酸委屈都只想自己吞下。
我沉吟片刻,试探道:“姐姐,究竟——”,“妹妹!”她突然尖声叫起来,我一时不防,吓得心惊肉跳。她也意识到自己失态,微微调整了呼吸缓声道:“妹妹,不要再说了。若是有造化,能保得孩儿平安,我便是死也值了。”
我见她言辞坚决,不免起了兔死狐悲之感,怆然道:“姐姐糊涂,先不说这肚子遮掩不住,就算瞒过去了,生产之事又如何隐瞒?退一万步,即便身边的人都是瞎子,让咱们生下孩子,孩子日夜嚎哭,阖府上下岂有不知道的?父亲的秉性姐姐不是不知道,若是真恼了,姐姐的命尚且保不住,何况是新生婴儿?”
长姐听我如是说,一味啼哭道:“这孩子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堕掉的。可我想了良久,也终是没有万全之策!”我不禁蹙眉道:“须知男女情事,并非女子一人所为,姐姐为何要一味护着那惹祸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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