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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枝拿着那朵菡萏轻轻展眉笑道:“菡萏凋谢了也无妨。折枝听旁人说过,在京郊的明月江上,有一处芦苇荡,待秋来之时,正是芦花胜雪的时候。”
“兴许那时候,还能与哥哥过来看芦花。”
谢钰垂目看她。
小姑娘手里捧着菡萏,立在淡天云影下。杏眸潋滟,一张玉白的小脸比满塘初开的菡萏更为旖旎动人。
谢钰静静看了一阵,那双素日里过于清寒的窄长凤眼里,似也染上了这般柔和的颜色:“我会替妹妹记着。”
水波潋滟间,一轮红日渐渐攀至中天,日色落在轻薄的衣衫上,也渐渐渡上一层烫意。
折枝便随着谢钰躲进了船舱里,却见里头布置得精细,垂落的玉白色幔帐后,一张紫檀木小桌上已备好了各色点心。
而离小桌不远处的长案上,则放了一架梅花断的古琴。上头系着的琴穗颇为别致——重绯色的底上以银线细细勾勒出清淡的卷云纹,下端同色流苏整齐垂落。
便似这天琅湖上,双色菡萏错落绽放。
折枝走上前去,抬手轻拂过那垂落的流苏。
看着重绯色的流苏缠绕过她柔白的指尖,渐渐流转出由深至浅色泽不一的绯色,如一朵菡萏自掌心盛放,眉眼间也渐渐绽出笑来:“这不是当初折枝绣给哥哥的琴穗吗?之前从未见哥哥用过,还以为是压在了箱底。却不曾想能在这里看见。”
她说着,便往长案后坐落,指尖轻摁在弦上,盈盈笑道:“哥哥放一架古琴在这,是想听折枝抚琴吗?”
她说着,素手勾弦,试了试琴音。
“哥哥想听些什么,荆县里的小调可好?”
谢钰行至她身畔,抬手握住了她的柔荑,低声问道:“妹妹想听什么?”
“今日,由我替妹妹抚琴。”
折枝有些讶然地抬眼望向他,见他不似玩笑,这才起身坐到那放着糕点的小桌后去,弯眉道:“那便由哥哥来定。”
谢钰淡笑,垂手勾弦。
琴声泠泠而起,散在这湖光水色之间,似微烫的夏风送来菡萏花香,清澈澄明。
折枝原本以手支颐笑望着他,自琴声渐起时,那支颐的素手便徐徐垂落下去,羽睫微抬,渐渐听得入神。
谢钰便也这般,一曲接着一曲地为她弹奏下去。
直至许久后,折枝才从最初的惊讶里徐徐回过神来。许是谢钰的琴声太过澄明入耳,反倒令她心中升起几分奇妙之感。
总觉得,自己像是那到花船里听曲的纨绔子弟。而谢钰,便是那被强权所迫的歌女。
她遂拿起长案上的团扇来,遮住大半张脸,偷笑了一笑,又学着话本子里纨绔子弟的模样,将手边的玉壶抬起,斟了满满一盏,送至唇畔。
浓郁的甜香转瞬便盈满了唇齿。
玉壶里,是一盏甜酒。
这种酒大多只是喝个意趣,并不醉人。
加之味道甘美,又是自冰鉴中取出,很是清凉解暑,折枝便一壁聆着琴音,一壁在不觉间一盏接着一盏地饮了下去。
又是一曲终了,谢钰见折枝仍在自斟自饮,眸底染上几分讶异,放下古琴行至她身旁。
折枝似是听见琴声止歇,遂以素手支起脸来,有些迷蒙地抬眼看他,那双杏眸愈发潋滟,似笼了一层盈盈水色。
谢钰提起玉壶,见已空了大半,遂微微抬眉提醒道:“妹妹,这是西域产的甜酒,滋味甘美,可后劲极大,不可多饮。”
折枝却只是朦胧地抬眼望着他,良久没有答话。
她已然是醉了,看什么都似蒙着一层潋滟的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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