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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友也跟过来,闻言不解,问道:“氏真在相国寺玩球,有资格继承义元家那些领地的人,不应该是他么?”
“氏真无能出了名,他那块招牌已经臭了。”堀秀政笑道,“没人会再找他,除了踢球。况且我听说那些有争议的旧领地原本属于寿桂尼她某个亲戚那边名下所有,不过甲州方面说那儿有些地方根本属于神尾家族旧有,其中还有一大块地好像是甲斐春日神祠的寺领之地,总之大家都认为不该归氏真拿,义元家的那些遗臣也坚持让他们要找到的这位小姐来继承。”
我见他们几个都望过来,不由愕然道:“我刚刚才成为烫手山竽,转眼又变成热饽饽了吗?”
“如果甲州的胜赖他们全家被灭,那时你才更是香饽饽。”堀秀政笑觑道,“很多甲州的旧臣会纷纷跑到你身边,加上你父亲在信州那边的亲戚,比如保科家的人;然后再加上义元家那帮莫名其妙的东海遗臣,以及寿桂尼身边的一些旧人,又再加上你死去的丈夫所继承的神尾家族,还有春日神庙那帮善男信女……总而言之,这些方面添加在一起,就使你足够有份量吸引许多苍蝇蚊子、蜜蜂蝴蝶,甚至飞禽走兽、豺狼虎豹纷纷嗅着气味趋之若骛。你还不清楚自己这一身所系的份量吧?”
“女子继承,在他们那一带不是没有先例,”友闲从屋里掀帘说道,“井伊家那个女领主直虎,据说就是这样。”
“绰号‘女地头’的这位女中豪强,乃是井伊氏当主。”他旁边伸出贞清的脑袋,探脸说道,“早年曾经出家为尼,其父亲直盛在桶狭间之战中战死。曾与她有婚约的直亲继承家督,但又因为家臣道高之子道好进谗言被氏真赐死。井伊一族曾因此受到连累,她曾祖父直平据说是因为喝了曳马城主连龙妻子椿姬的毒茶而死亡,人称‘远州悲剧’。总之,由于家中已没有男丁,只好让小尼姑还俗,并以直虎的男儿之名继承井伊家督之位。”
<divclass='gad2'> “她后来成为家康的铁杆追随者,是因为家康帮她复了仇,”友闲夹菜就口,咀嚼着说道,“由于她家中权臣道好专横,她授意井伊谷三人众寻求家康帮助。家康远州侵攻,在家康协助下直虎得回实权,家康追究道好陷害直亲之事,处死被捕的道好。她收直亲的遗儿虎松为养子,元服后取名‘直政’,派去侍奉家康身边。她的表姑母就是筑山殿,你应该认识。家康老婆筑山的母亲乃直平之女,直平就是直虎的曾祖父,‘远州悲剧’男主角。发生悲剧那个曳马城后来被家康拿到手,改名为滨松城。有乐他老婆的兄弟泛秀就是迷路死在那里,被你家信玄杀了。对了,你有没见过家康老婆筑山?”
我点了点头,答道:“有,我还见过直虎。”
“我也见过直虎,”友闲眯着眼睛瞅着我,说道,“最近我去探病,顺便探风。她说于大很在意你。家康很听他妈妈的话,于大的态度在他心目中很有份量。日前直虎家里还让长秀那边的氏重捎来了封信说,于大最近跟随她改嫁后的丈夫获邀参加清须这里的聚庆,要顺便过来看看你。”
“她随改嫁后的丈夫俊胜就住在有乐的居城那边附近不远,”堀秀政笑道,“前些年,有乐被他哥哥赐予整个郡,于大的丈夫俊胜是那个郡内一个城的城主,受他直接管辖,似乎属于有乐的手下。她也许会跟有乐的妈妈以及有乐老婆一起来。”
“家康十分孝顺这位缘薄的生母。”贞清叹道,“于大的母亲于富被家康的爷爷清康逼迫与别人离婚改嫁给他,家康的姥姥成为家康的奶奶。于富被迫改嫁给家康的爷爷清康,于富成为清康的继室。于大在十三岁那年,嫁给清康的嫡长子广忠,生下嫡子竹千代,亦即以后的家康。兄妹作成夫妻,原本很幸福,不料于大的异父兄信元与我们清洲的信秀公结盟,广忠遭受了义元的施压,强迫他与于大离婚。于大结束才三年的婚姻,被迫离开,那时于大才十七岁,去和异母姐姐于丈住在一起,不久之后改嫁给她兄长旗下的尾张阿久比城主俊胜。于大跟俊胜生有三男四女。她获知那个时候家康成为清洲人质,就让俊胜的家臣常来送给家康一些四季的衣服,新奇的食物等。家康在尾张的两年从未间断,后来家康被雪斋禅师用俘获的信广交换到骏府的义元那边去了。直到桶狭间之战,于大与担任义元军队先锋的儿子家康会面。家康在出兵时,前往尾张的阿久比城。母子隔了十六年才相见,那时家康十九岁,于大三十三岁。这天家康也第一次见到俊胜和同母异父弟妹,而家康也十分照顾同母异父的弟妹,封给三个弟弟领地。”
我不安的问道:“他妈妈为什么要来看我呀?”当时我还不知道,许多年后,我作媒把家康的妈妈于大与俊胜所生的一个女儿嫁给了我父亲那边的亲戚保科家的正直大人。就是有乐带兵去攻打我父亲出生的老家,却劝服弃城走掉的那位亲戚。他在战后被封为高远城主。
“有了你,就没筑山什么事了。筑山就算活到现今,也是要被干掉了。比筑山这颗‘刺头’更有用的替代者已经出现,”贞清朝我伸着筷子,说道,“家康如果留得住此妞儿在身边,以这位妹子的份量,远远比他老婆筑山好许多。不只人好相处,最重要是她其实比筑山夫人更有用。刚才你也听见那谁说了,其身份价值很有号召力。尤其是对东海、甲州、信州一带不少地方的人而言,她留在谁身边,就对谁笼络那些地方的人非常有帮助。从当地豪族到百姓,他们很重视这样的关系。”
“妹子?”友闲抬筷子敲打贞清的头,啧然道,“乱称呼!你什么身份她什么身份?”
“真不知道她跟那位素有‘东海第一弓’之美誉的东海巨人义元公有何渊源?”贞清抚头转觑道,“总之,已有一场风雨正从东海那边飘移过来。或许这个时候,赋秀大人把她带去近江藏在自己家中,避开这场日前刚飘过远江三河一带的风雨,既合天意,也未必不是有利于我们主公信长殿。毕竟他也不会喜欢东海那些家伙来门前闹着要人,你看今晚,甲州的敬灭一伙和信州的昌幸家刚有人来闹过场。还拉了元亲和辉元的手下来撑腰一起闹……”
“不管他们怎么想,”蒲生微哼一声,说道,“我只在乎她怎样想。”
我见他们几人转觑,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觉得很失礼。打扰了你们在这儿小聚……”
“没什么呀,”秀政他们笑了笑,说道,“改天等你有精神再聚一聚。”
我点了点头,心想:“我这一离开,但愿还有缘分相聚。”起身立到阶前道别,友闲他们纷目投觑,赞叹:“你穿靴子真好看!”
“那边树上挂有好多叮叮咚咚相互磕响的东西,不知是什么?”护送我回来的时候,关家的人指着路边一片挂有灯笼的树丛,说道,“先前看见蒲生大人提剑立在树下,独自一人静静聆听。”
“像不像绣画里那种战国编钟?”一个红衣女子走过去探觑道,“谁挂上去的?”
“不晓得,”领先而行的红面少年转身说道,“那绝非编钟,只不过是树上挂了些能敲出清脆悦耳声音的乐器。先前蒲生大人在这树下,大概见到了那个据说名叫‘秦无依’的游女,也有人说她根本就是女巫‘秦无衣’……”
红衣女子问道:“赋秀大人为什么不把她捉住呢?”
“听说没人能捉得住她,”旁边一个褐衣女子笑道,“她没把赋秀大人捉去,都算好彩了。”
“你们不要胡说,”领先而行的红面少年说道,“蒲生大人只是没追去,他剑下亡魂没有女子。”
“唉,知道他是你偶像了。”褐衣女子笑着瞥他一眼,转身望向我,问道,“听说这位姐姐跟赋秀大人、右近大人、长益公子他们是小时候就相识的好朋友,他小时候就这么厉害了吗?”
“没有吧,”我身上穿的衣服有青有白,走在这伙红红褐褐的少年男女中间,觉似很醒目,而且自感不搭调,正想着心事,闻言微笑回答,“小时候我们只学茶艺,除此以外就是玩耍,没练武打。而且他来清水寺的日子好像也不长吧,就被有乐他哥带去岐阜了,后来我师傅推荐他向岐阜瑞龙寺的南化和尚学茶艺。至于拜入利休门下,大概是长大以后的事情。”
红衣女子说道:“难怪他对清水情有独衷,想必是清水寺那段日子留下了美好的记忆,总难忘掉。他供茶汤所用的水,全取了‘若草之清水’、‘落叶之清水’、‘清水肋之清水’这样儿的名称。从蒲生家菩提寺信乐院缓缓而行,走到河水近处,有一所小屋,翠草间清水淌流其侧,赋秀大人在此饮水行茶的风貌,从来引人神往不已。”
“唉,知道你很向往他那里了。”褐衣女子笑道,“可惜赋秀大人、右近大人他们皆是洗过礼的耶穌教徒,信奉婚姻神圣,只认一夫一妻、从一而终,不肯纳侧室的。”
“不纳侧室,只靠正室生孩子,这样就悬了。”我后边一个赤袍小子摇头说道,“万一正室生不出来,或者生不出几个,一旦孩子病亡或者战死,家脉就有随时断绝的危险。你看辉元的叔父隆景大人,就是正室不能生小孩,而他又不肯纳侧室,结果他没后代了。我看堀秀政也很悬……”
褐衣女子笑道:“没后代就没呗!”那个赤袍小子摇头说道:“你说这话真不负责!要知道男人活着,不能只为自己。还须担负起家门责任,务要使家门兴旺,最起码须得延续家脉,不使自家一脉断绝。若是没后代,家脉就断在自己手上了,何面目去见列辈祖宗?”
褐衣女子笑道:“怕没人承续家脉就领养一个小孩来当继嗣呗!”赤袍小子摇头说道:“迫不得已,不少人也只好这样。然而,唉……其实有人继承家业,那只是表面上有,血脉还是断了,血统不再一样。然而好过完全没人继承家门。尤其是大家族,要知道除了我们本家以外,我们下边还有分家和支系,更有无数世代服侍的家臣。身为家主,不只要为自家亲族着想,还须要为他们考虑。因为这家如果因为绝嗣而垮掉,领地被别人收走,众多家臣、无数仆役就会失去饭碗,从而流离失所,许多人因而难以生存了。”
褐衣女子笑道:“关成政总是忧心忡忡。跟你说话很沉重,知道么?”红面少年转到我身旁,说道:“那是信忠公子身边的关大少,他爸爸是‘横刀’关成重。我是关少。”
我朝他们微笑,问道:“你们全跑回乡下了,各地的事情都撇开不理啦?”赤袍小子摇头说道:“这是我们‘清洲帮’的老习惯。以往再艰难的时候,主公也照例召回各处的家臣,聚到他身边过节。何况今次这般大聚庆,更是能回来的都回来了,携家带小,要多热闹有多热闹。不过也别以为各地的事情就没人打理了,回来之时,我们都留下了可靠之人。比如越前那边,留有权六左膀右臂的盛政坐镇。辉元交战前线,留有秀吉的亲兄弟秀长。甲州前线一带,虽然秀隆大人刚回来一趟,不过他又赶回去了。而且团忠正他们一直在那边坐镇。过几天我就要跟随信忠公子又返回去啦。”
我听了唯有无奈地一笑:“看来你们玩归玩,也没耽搁事儿哦!”于是我心里不免又想找隙儿溜回甲州,去胜赖那边提醒他当心。
赤袍小子摇头说道:“姐姐,你玩归玩,别又想着跑回去。那边很乱,战地充满凶险,四处都有乱兵游荡,而且强寇盗贼出没,路上一不小心就会出事。就算随行带了一队人,也仍不免在山野深林遭伏路的蟊贼聚啸劫杀,已有不少人遭了殃,到处都不安全,真不是玩儿的。”红面少年点头称然:“关大少刚从那边回来,所言非虚。我也从别处听说眼下甲州、信州、东海一带凶险得很,不带上至少几百兵,路上随时被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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