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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茵原以为自己高估了这个时代出行的不便程度,现在发现还是低估了。
为了叫圣驾行得舒坦,早早就黄土垫路,清水洒街,但等到苏茵他们的马车经过的时候,路上洒的水都差不多干了,马蹄车轮经过的地方,那就是黄土飞扬。
苏茵不得不关紧了马车车窗,这直接导致车里面变得闷热起来,虽说用了冰盆,但效果很一般,反而因为湿度比较大,让人愈发不舒服起来。
苏茵哪怕穿的还是夏衫,这会儿都觉得额头一层细密的汗,跟着过来的谷雨拧了一条温热的帕子给苏茵擦脸,嘴里安慰道:“娘娘略坐一会儿就好了,奴才给娘娘倒一碗酸梅汤!”苏茵这次出来带了四个宫女和一个跑腿的太监,没带唐嬷嬷,毕竟,唐嬷嬷年纪不小了,未必受得了这样的舟车劳顿。苏茵跟唐嬷嬷许诺,等着回头有机会跟着圣驾下江南,就带着唐嬷嬷一块过去,也看一下江南风光。
唐嬷嬷对此无可无不可,她只盼着自己一手养大的格格能好好的,想着这次随驾的人少,苏茵能够多伴驾几次就好。何况圣驾回来也不是回紫禁城,而是回圆明园,唐嬷嬷觉得,自己得在圆明园帮着苏茵看屋子,免得下头人没了畏惧。
跟过来的谷雨和白露是大宫女,就在苏茵身边近身伺候,另外两个是立春和立秋,她们两个一个是跟着原身陪嫁过来的,一个是才提上来的二等,负责的就是其他一些杂事。
苏茵听着谷雨的话,忙说道:“里面多放点碎冰!”
谷雨不由有些为难,忙说道:“娘娘,再有两天就是您的月事了,这可不能吃冰啊!”
苏茵顿时蔫了,不能吃冰,那还有什么好说的,那温温热热的酸梅汤,瞬间就没了灵魂啊!见苏茵没有坚持,谷雨便提了一个哥窑冰裂壶出来,又拿了配套的茶盏,给苏茵倒了一盏酸梅汤,然后双手捧着送了过来。
苏茵接过来,果然喝着略温,她硬着头皮几口喝了下去,就摇了摇头,说道:“你们也喝一盏吧,也去去暑气!”这会儿天还没真正转凉,马车里面空间又小,又不怎么通风,虽说不至于中暑,但人总归不怎么舒服。
谷雨劝道:“之前就准备了这么一壶,奴才几个分了,娘娘回头热了可怎么办?”
苏茵摇头说道:“这个喝多了反而口渴,我喝一盏就行,之后喝点茶就行!咱们不是带了茉莉花茶吗?回头就喝这个了,等到了避暑山庄那边,又新鲜的牛乳,到时候咱们煮奶茶喝!”
几个宫女见苏茵这么说,都是谢了主子的恩典,各自倒了一杯酸梅汤喝了,脸上都露出了笑意,毕竟,虽说没加冰,但这酸酸甜甜的,喝着其实心情也会比较愉快。
谷雨接了白露手里的扇子,叫白露先去喝酸梅汤,自己来打扇,苏茵见状摆了摆手,说道:“你们都歇一会儿吧,还不知道这一路得走多久呢!”
白露紧赶着将自己那一份酸梅汤喝完,就又拿了一把纨扇,跟谷雨一起给苏茵扇风,嘴里说道:“主子体贴,是奴才们的福分,但奴才们也得有自己的本分!娘娘略靠一靠,等出了城,应该就凉快一些了!”
立春是苏茵的陪嫁,胆子比较大,笑道:“白露姐姐这话说得不对,等出城的时候,日头都在头顶了,哪里还凉快得起来!”
苏茵听着几个宫女说笑,心情也慢慢舒缓了一些,干脆半眯着眼睛往后一靠,养起神来。
刚出来的时候,她还有心思透过细竹帘看外头的风土人情,但差点吃了一嘴黄土之后,她就没这个心了!何况,外头也着实没什么好看的,后世景区里头那些仿古建筑一座比一座新,但这边出了内城,许多地方就显得灰头土脸的。一些穿着同样灰扑扑的人跪在道路两边,看不清楚他们的神情,似乎就没什么鲜活气一样。
城里头旗人都是跟汉人分开居住的,旗人是铁杆子庄稼,能按月领到钱米,加上大家都是亲戚,便是谁家出了败家子,各种花天酒地,总有兜底的。何况一个个还都要面子,家里头无论怎么样,哪怕穷得都得水煮白菜吃了,外头都不能跌了面子。所以,一个个精气神就不一样。但是普通的百姓可没这样的好事,便是天子脚下,也只能是艰难求生,自然鲜活不起来。
苏茵上辈子做社畜觉得自己那叫一个悲催,但那会儿物质条件是比较丰裕的,就算底层没致富,好歹在国家托底的情况下也脱贫了,她老家就算是十八线小县城,那也是全国百强县,上学工作又都是在大城市,真没见过正经的穷人。如今瞧见外头的模样,忽然就悚然一惊。
只是让她做什么,那是什么也做不了。她说是妃主子,但实际上地位并不真的比宫里的宠物猫狗强到哪儿去,她可以自己在宫里体谅一下底层的宫人,冬天给他们的姜汤里头加一把糖,夏天熬一锅绿豆汤,放在井水里头震一震,当然,有糖的话,也加一把。但是其他的,她也做不了,她甚至不好让宫人们冬天多做一身衣服,因为这直接挑衅的是皇后的权威。
甚至,等她做了皇后,她同样也什么都做不了。她就是一个管家,真正当家做主的是皇帝,她可以没事赏赐一下身边的下人,但这种大范围的施恩,只有乾隆才可以。
至于宫外的事情,那就更别提了。她敢多说一句话,下一秒,乾隆大概就要对人说,她生病癔症了,可以关起来养病!
胡思乱想了一阵子之后,原本心里的兴奋消失不见,苏茵渐渐居然也没那么热了,取而代之的是无聊。
偏生这年头的行进速度也很叫人受不了,眼看着太阳都到头顶上了,苏茵才觉得车队算是出了城门,随行的膳房叫人送来了膳食,路上不可能如同宫里或者是园子里一样方便,送来的就是温不拉几的蒸菜,看着就叫人倒胃口。
苏茵实在是有些吃不下,立春用茶炉子将半凉的汤给热了一下,苏茵就着那碗火腿白菜汤吃了几口饭,剩下的就叫几个宫女分了去。
宫女们倒是不嫌弃,干脆当做吃折箩一般,将所有的菜都倒进一个砂锅里头,放在茶炉上热了一下,然后就轮着吃了,将碗盆筷勺又放回食盒里头,叫带着的一个跑腿的小太监提了去清理。
他们这些主子还有热乎饭吃,像是护军便是饿了,也只能将带着的干粮拿出来啃两口,只有等下午扎了营,再垒了灶,折腾一番之后,才有一口热汤热水。
乾隆显然不会共情下头那些护军,他照旧在自己的御辇上批折子,接见下头的大臣,累了可以小憩一会儿,甚至能叫随驾的宫女过来伺候一番。
即便有着靠枕u型枕的帮助,久坐依旧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尤其这车上委实比较无聊,甚至连水都不能多喝,哪怕车上放了马桶,但是,人跟马桶离得太近,苏茵还是比较有心理障碍的,能少去一次就少去一次吧!
苏茵倒是带上了一些话本子之类的,可这车有些颠簸,马车里面光线也不好,看书就很费眼睛。跟几个宫女聊天吧,也没什么好聊的,她们也没怎么出过门,对于外头的事情知道得还没有苏茵多。至于吃零食什么的,还是那句话,吃了零食口干,然后要多喝水可怎么办?
苏茵觉得这比自己上学那会儿还难熬,上学时候起码还有课间休息时间,可以出去上个卫生间,最主要是不是抬头听课,就是埋头写作业,非常充实,不至于想东想西。
而马车里头的空间甚至不如正统的拔步床,迈两步就到头了。苏茵很想要做个瑜伽什么的舒展一下,但一方面身上衣服不允许,另一方面也怕下头宫女觉得怪模怪样。在宫里头和园子里头,床帐放下来之后,外头人也不知道自己做什么,所以,略伸展一番,做几个基础的瑜伽动作并不会太显眼,但马车就这么大点地方,伸个懒腰都怕碰到车顶。换做是上辈子的家里,苏茵可以在沙发上葛优瘫一把,但是,原身留下的肌肉记忆却会让苏茵保持一个比较端正的姿势。她也不能太放松了,虽说身边都是心腹,但谁知道她们回头会不会觉得苏茵没个主子的模样呢?地位到了,你当众磨牙放屁,那都是真性情,地位不到,你就得遵守相应的规矩,不能有半点出格的地方。
苏茵觉得自己隐瞒得很好,但她看起来就有些烦躁不耐,立秋见状,忙说道:“主子,要不,您略躺一躺,奴才帮您按一按?”
之所以带上立秋,就是因为立秋有一手推拿按摩的本事,很适合在旅途过程中解乏,苏茵有些心动,不过还是说道:“等晚上再说吧,这车上终归是有些不方便!”
立秋却说道:“奴才就给娘娘揉揉肩,倒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娘娘家里就在京中,只怕选秀的时候也不曾坐过这么远的路呢!”
这算是给了苏茵一个理由,苏茵觉得自己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一会儿,不免叹道:“我还真是头一回坐这么长时间马车,选秀那回,坐的都是内务府的车,似乎没多久就到了宫门口,之后就跟着几位姑姑去储秀宫了,如今头一趟坐这么长时间,还真有些不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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