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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便终日被禁足于宗祠之中,每日清茶淡饭无聊度日。起初几日倒也能忍受,但不久后三人便都难以忍耐了。这三个平日都是花街柳巷恣意享乐的公子哥儿的脾性,哪里经受的住这等寂寞的时光,不到十天时间,这三人便在宗祠之中砸东砸西唉声叹气,每日思量着如何能脱身。
崔元平和崔元戎都已成婚生子,这两人被圈禁于此,家中妻妾子女不免常来探望。崔耀祖的母亲张氏也常来探望宝贝儿子。崔道远倒也无意让这两人连家中妻儿都不许见,也允许他们见面。
几人实在忍受不住这寂寞时光,于是便让自己的妻子女儿母亲等人轮番去见崔道远求情。但每一回她们的求情都被崔道远无情拒绝,弄得崔道远烦了,亲自将崔家众人召到宗祠当着兄弟二人的面训话,明确告诉他们,三人的罪过不可饶恕,必须老老实实的在宗祠禁足思过十年,谁要是再敢求情,便要严厉惩罚。
如此一来,崔家两兄弟和崔耀祖知道,老爷子是铁了心要他们三个在这里当十年的活死人了。原先还以为老爷子只是做做样子,象征性的处罚一番便罢了,没想到老爷子却是当真的。求情不成,被禁足于此,心中本就不忿之极,此刻更是新仇旧恨一起堆积,暗地里嘴上怒骂老不死的心太狠之外,心里也对崔道远从怨愤直至恨之入骨。
一晃半个月过去,这半个月的时间虽然短暂,但在这叔侄三人看来却似是度日如年般的难熬。三人之间的话也聊得差不多了,见了面也无话可说。每每见面对坐,也均默然无言相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白天倒还罢了,夜晚更是难熬。白天毕竟还有宗祠院落之中的花草树木可以赏玩,到了晚上万籁俱寂,独守空裘之中辗转反侧。偏偏远处杭州城灯火璀璨夜市欢声笑语传来,便想起之前自由的时光,出入于灯红酒绿之中的欢愉的日子,更是凄凉悲惨,心中恨的牙痒痒的。
四月十五月圆之夜,三人吃了家丁送进来的晚饭后便在院子里枯坐。圆月当空,寂寞无聊之际,崔耀祖终于忍不住抱怨起两位叔叔来。责怪他们当日利用自己,害的自己到了今日的地步。崔元平和崔元戎自然不肯忍受其自责,两人反唇相讥。三人在院子里吵个没完。
崔耀祖吵到怒极时不免言辞过激,扬言道:“要是在这里禁足十年,还不如死了的好。若是自己哪一天决定悬梁自尽,必先杀了二叔三叔你们陪葬。”
崔元平和崔元戎怒不可遏,但他们见崔耀祖说的凶狠,知道以崔耀祖这种愣头青的性子未必便干不出来这种事来,倒也敢怒不敢言,不想激怒这个冲动的侄儿。二更后,三人也吵得累了,各自回房休息。崔元戎偷偷的来到崔元平的房里商议。
崔元戎道:“二哥,咱们在这里生不如死,耀祖这小畜生没准真的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他耐不住性子,迟早要发疯。到时候恐怕真的会害了我们的性命,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崔元平表示同意,但也无了奈何。“三弟,你说的话我何尝不知,但老爷子是铁了心要把我们困死在这里。困十年时间,我们也活不过这十年啊。耀祖是他的亲孙子,大哥总是会想办法弄他出去了。昨日耀祖便说了,大哥来见他时要他暂且忍耐,会想办法说服老爷子放他出去的。”
“说来说去,老爷子既心狠又偏心,耀祖是长子长孙,就算出不去,十年以后还是家主。我们两个十年之后怕便成了一把老骨头了。二哥,咱们得想办法啊。”崔元戎道。
“能有什么办法?”崔元平叹息道。
“除非……那老不死的死了,否则我们怕是难有出头之日。”崔元戎咬牙道。
崔元平吓了一跳,咽着吐沫道:“三弟,你疯了么?这话如何能说?”
崔元戎咬牙道:“只是说说罢了,老爷子身子那么硬朗,再活十年也未可知,又怎么那么容易便死了。即便老爷子死了还有大哥。大哥会救耀祖,却未必会放我们出去。老爷子就算死了,也必会立下遗嘱把我们继续关押。总之我们两个怕是没有活路了。”
两人低声说话抱怨咒骂不已,心中既愤恨又绝望。一直到了三更过半,崔元戎才告辞回房休息。然而就在崔元戎开门回房之时,他忽然看到了门廊下站着几条黑影,这一惊非同小可,吓的他惊叫了一声。
崔元平惊问何事,却见几个蒙面人逼着崔元戎退回房中,崔元平惊慌喝问,那几个蒙面人却解了蒙面露出了真面目。兄弟二人看到其中一人的面容时,惊的目瞪口呆。
那几名蒙面人之中,其中一人兄弟二人很是熟悉,那正是崔家的常客,也是江南豪族之一的郑氏豪族的家主郑秋山。郑氏乃五姓七族之中的大族,荥阳郑氏也是家族渊源深远的豪族之家。大唐立国时也曾经盛极一时。武帝时五大豪族被迫南迁,郑氏落足于福州,占据了江南海路船运之利,依托于崔氏所掌的粮茶之商,也成了仅次于崔氏的豪富之家。
正因为崔氏为五大豪族之首,掌握了大量的资源,所以其余各家也都以崔氏为马首是瞻。郑氏也不得不如此。虽然到了这一带,郑氏家主郑秋山曾数次跟崔氏家主因为一些财富上的事情起了冲突,表现的相当的强硬。但崔氏家族叛军在苏杭扬州等地,占据了大量的粮食资源,郑氏要想分一杯羹,不得不低头服软。
作为五大豪族之家,交往自然密切的很。郑秋山也无数次的出没于余杭之地,出入于崔氏豪宅之中,自然崔家众人对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一见是郑秋山,兄弟二人松了口气。不过对他半夜三更出现在自家的宗祠之中,兄弟两人甚是疑惑。
“原来是郑世伯,您老人家怎么半夜三更出现在我崔家宗祠之中?门口的家丁并未通报啊。”崔元平诧异问道。
郑秋生身形消瘦,个子颇高,整个人裹在黑袍之中就像是一个黑色的吊死鬼。但见他面带笑容哑声道:“怎么?世侄难道都不让我们坐下说话么?不给我等沏杯茶水么?”
崔元平忙道:“抱歉抱歉,世伯,是我们失礼了。诸位请坐,我这便给世伯沏茶。不过,世伯你也知道,这宗祠之中条件简陋,也没什么好茶,还请世伯将就将就。元戎,还不给世伯沏茶?”
崔元戎疑惑的看着郑秋山等人,心中满是疑问,不过还是转身去拿茶盅准备沏茶。
郑秋山却摆手笑道:“罢了,跟二位世侄说笑罢了,我等刚刚从鸣凤楼出来,喝了几壶一品红的好茶,现在倒也不渴。”
鸣凤楼是杭州最好的酒楼,名声播于江南之地。出名不在于珍馐佳肴美味山珍,而是鸣凤楼中有特等的好茶。像现在刚刚四月,各地新茶汇聚于鸣凤楼中,都是极品名贵之茶,寻常人根本消费不起。崔家兄弟在外边时也时常出没于鸣凤楼,但现在听到这个名字,便恍如隔世了。
“世伯这是来杭州见我家老爷子的么?怎地来到此处了?”崔元平赔笑问道。
郑秋山呵呵笑道:“贤侄,世伯是特意来看你们两位世侄的。听了你们两位世侄的事情,世伯早就想来瞧瞧你们了。你家老爷子不让人来见你们,这不,世伯我只能晚上偷偷来了。你们门口的家丁不识相不让进,不过世伯让他们现在都睡的跟死猪一般,他们还不知道我们在你这里呢。唔……耀祖此刻也睡了,怕是敲锣打鼓也叫不醒了。”
崔元平和崔元戎均是一惊,听郑秋山这口气,似乎此行是未经允许私自前来,这可不太寻常。外人怎可随意闯入他人宗祠之中,这是极为冒犯的行为。
“二位贤侄这日子过得确实惨的很,啧啧啧,瞧这地方,阴湿霉重,哪里是人住的地方?整天陪着你崔家的那些祖宗牌位,这岂非是等死么?你们家老爷子也太狠心了。自家骨肉,怎可如此对待?哎,崔翁真是太倔强了。”郑秋山环视房中破败模样,叹息道。
崔元平皱眉道:“世伯,你到底来此何事?不会只是来瞧我们的吧。世伯若是真可怜我们两位晚辈,该在我家老爷子面前替我们求求情才是。”
郑秋山转头笑道:“二位贤侄,你当我没替你们说好话么?可是你家老爷子不近人情,把老夫倒是斥责了几句,怪我多管闲事。他说,你们两个犯了家法,必须在这里呆满十年。阿弥陀佛,十年呐,这不是要人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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