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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兰看了,稍感鼻酸。这下好找了,去疾控问就行。感染HIV的患者,可以凭诊断证明去疾控中心领取免费药物,并且会留下住址和联系电话。入职悬案组以来,她第一次希望林冬判断错误,如果秧客麟查到的“方明月”是当年和男友私奔那个,那么“李希涟”就不必承受如此不公的命运。
可是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如果,更何况林冬的判断力一向敏锐得惊人。
越想越心酸,何兰突然忍不住了,鼻子一抽,豆大的泪珠凌空坠落,砸进敞开的饭盒里。林冬放下饭盒,摸出面巾纸递过去,有意逗她:“我就剩一张面巾纸了,你悠着点掉眼泪,别一会没纸擤鼻涕了。”
“林队!”
何兰哭着笑出了声,可泪水依然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止不住。太不公平了,她觉着,夺人人生者逍遥自在,被夺走人生的却苦难连连。她无法想象这些年来李希涟都经历了什么,又是什么样的遭遇迫使一个曾经品学兼优的女孩子走上卖淫之路。以前总觉着,不上了大学是因为不努力,现在她知道了,有的人,光是活着都很艰难。
她要找到她,给她一个拥抱,告诉她,人生还有希望,未来的日子,一定要好好生活。
TBC
第065章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林冬到家已是午夜时分,唐喆学还没回来,说是得跟秦骁一起加班查资料。崽子们被林静雯接走了,婆婆大人在冰箱上留了张字条,让他们踏实忙工作,什么时候有空了再过去接。自从认识了唐二吉,林冬很少有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此时环顾四周,忽觉这个平时住了两个大男人和一猫一狗的八十平米小窝,竟然空旷得有些让人孤独。
见沙发上扔着待洗的衣服,林冬过去一把抱起,趁洗澡的工夫扔洗衣机里转上。塞滚筒里之前必须掏兜,因为唐喆学有时候会落点什么在衣服兜里,比如面巾纸之类的。之前曾落过家门钥匙在裤兜,等甩干的时候,滚筒喀拉喀拉一顿响,听着就跟洗衣机要变形了一样。
果不其然,左边掏出半包面巾纸,右边掏出张作废的彩票。说到彩票,以前唐喆学从来不买,后来是听说罗家楠的徒弟彭宁中了一万多,跟着一大帮同事凑热闹买了一张。机选五注,追加,如果中了二等奖及以上,奖金多百分之八十。据说那天一堆警察呼啦啦冲进彩票店,给店主吓的,抱着打票机瑟瑟发抖,以为自己摊上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必然的,这帮人不出意外全成了分母。
再掏内衬兜,掏出一……呃,保险套。林冬皱眉而笑,抖开衣服一看,反应过来是去云南出差时唐喆学穿过的外套。看来是回来脱了扔那给忘了,经常如此,保险套东一个西一个的,都是上联扯了用了下联忘在了兜里。想起那些没羞没臊的画面,他心头忽然掠过丝麻酥酥的电流感,忍不住埋下头,深吸了一口残留在衣领处的、属于唐喆学独有的味道。听祈铭说,哺乳类动物都有自己独特的味道,就好像牛妈妈羊妈妈,可以通过味道从一堆崽子里准确无误地识别出自己的孩子。
他无法具体地形容出那份属于唐喆学的味道,如果一定要找个模版的话,大概是正午的日光,热辣干燥,正如那人的性格一般。包裹其中,总有无法抗拒全身心交付的冲动。记忆中的触感被嗅觉唤醒,热度向下蔓延,他将待洗衣物囫囵扔进滚筒,转身冲进浴室。热水喷淋而下,冲刷紧皱的眉眼,蓦地,一只手猛撑上凝满水雾的瓷砖,拉直的脖颈上,血管尽数凸起……过高的水温叠加过载的心跳,等洗完出来,他感觉自己似乎有点缺氧,头重脚轻的。衣服也忘了晾,一头栽床上睡了过去。
六点半被闹钟吵醒,林冬难得的赖了十分钟床。起来后浑身上下的骨头都酸酸的,莫名有种被人打了一顿的感觉。想来是睡觉的姿势不对,平时和唐喆学一起时都是叠着睡,冷不丁自己睡,胳膊腿没着没落的。
进办公室看唐喆学仰椅子上睡得嘴巴微张,他过去轻轻捏住对方的鼻子。只是几秒钟的工夫,唐喆学被活活憋醒,刚想撒起床气,看清是林冬在恶作剧,又软下语气:“哎呦组长,你差点憋死我。”
“我记得你水下憋气时长是两分二十四秒。”林冬顺手胡撸了一把他后脑勺压塌的头发,“怎么不去休息室睡?”
唐喆学边抻懒腰边说:“唉~~~~~~~~~~别提了,这几天加班的多,那屋里整就一交响乐乐团。”
恩,领教过。林冬深有体会。有时候休息室进不去,味道是其次,主要是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让人难以忍受,尤其是他当年神经衰弱严重的时候,半夜恨不能爬起来挨个用枕头捂死。以至于他宁可蜷车上睡也不去休息室听演奏会。
何兰进屋,见着林冬,着急八荒地问:“林队,几点出发?”
“啊?哦,等开完晨会,内个……”转头看了下趴桌上的岳林,林冬伸手敲了一记,把人嚯嚯醒后命令道:“去,上休息室把骁哥喊起来。”
岳林昨晚跟着捋了半宿通话记录,正做梦娶媳妇呢,冷不丁被派一“重大任务”,顿时心惊肉跳了一瞬,哈欠打一半,生生咽了回去。主要秦骁那个人吧,起床气有点重,他之前叫过一次,被吼了,想着这次再叫得去外面找根木棍,捅醒了撒腿就跑。
刚开完晨会何兰就急匆匆催着自家领导出门。到市疾控一查,还真查到了“方明月”的药物领用信息,地点就在本市东湖区的区疾控中心。不过系统信息显示她这个月没来领药,工作人员打电话也联系不上她,这让何兰稍感担忧。
但系统里没有登记死亡信息,所以,还有希望。按照“方明月”之前领药时留的地址,他们决定上门走访。目的地是一个城中村,道路狭窄,车开不进去。林冬将车停到路边,下车向临街小超市的老板打听具体位置。这地方的房子几乎都是自建的,等着拿拆迁补偿款,门牌号乱七八糟,“方明月”留地址的时候写的是E栋508,可放眼望去,灰秃秃的墙面上连一个字母都没有。
超市老板仔细琢磨了一会:“E栋啊?你们从这进去,走两个路口,朝左拐,过了一排铁皮房子,朝右拐,看见一蓝牌子,再左拐,然后一直往里走,走到楼下有个卖花圈寿衣的店,就是那栋楼。”
“……”
林冬听着都有点皱眉——也就是房租便宜,不然谁会往这犄角旮旯的地方钻。虽然老板说的还算清楚,可一进去这路就跟蜘蛛网一样,斜的,没一条正路,岔路还多,只能边走边问。路上何兰买了提水果,想着给“方明月”补充下营养。昨天半宿没睡,写了封信给这位素未谋面的女人。她为她感到遗憾,但又觉着,只要人活着,一切就都有希望。
对于自家警花泛滥的同情心,林冬并没有表示不满。他理解何兰的感受,同为女孩子,容易产生带入感。他也为“方明月”感到惋惜,但只是从人文关怀层面,不知其经历,不能单方面认为“方明月”的沦落全拜命运所赐。也许是遇人不淑,又或者,看透了世间炎凉,放任自己沉沦。
绕了将近二十分钟才看见个门口摆花圈的店,何兰立刻加快了步子,急急跑上楼梯。一口气爬上五楼,却没门牌号,不知道从那边算起是八号。正准备敲开第一户问,她举起的胳膊却被林冬一把抓住:“等会,兰兰,你闻。”
何兰不明所以地抽了下鼻子,臭烘烘的,尿骚味混着食物发酵的味道。她刚才上来的时候有看到一户开着门的人家,大致了解了内部结构。这种自建的房子十分简陋,没有完整的卫生间,屋里只有低矮的水泥墙半遮着一处蹲坑。
见她没什么反应,林冬放下收,循着味道一直往前走,走到倒数第二间屋门外,顿住脚步。窗户挨着露天走廊,外面有防盗格,里面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门缝底下一点光都不透,却有几只豆大的苍蝇钻进钻出。他靠近推拉窗的缝隙处闻了闻,本已皱起的眉心愈加紧拧——没错,是尸臭。
偏头看了眼墙上贴的招租信息,他长释出口气,要求道:“兰兰,联系房东来开门,我估计,这屋里死人了。”
咚的,何兰手中提着的水果坠落在地——从头数过来,林冬的驻足之处,正是第八号房间。
一如林冬所料,门一开,嗡的,成群的绿豆蝇扑面而出,吓得房东连连后退。林冬捂鼻探头,看到床上有具尸体,已严重腐败,目测死了至少有一个月的时间。
何兰被呛吐了,和房东一起。吐完她就窝楼道上不动弹了,惨白着小脸,木呆呆地望着赶来的同僚们进进出出地忙碌。第一次直面这种可怕的现场,死者还是她希望给与一份救赎的对象,着实承受不住打击。她不愿意相信那个女人就这么走了,走得毫无尊严,走得悄无声息。悲惨的命运不代表结局也一定悲惨,可现在,什么希望都没了,那种无处宣泄的悲伤让她整个人都处于空白的状态。
此时的林冬已无暇照顾自家警花的情绪,全部的心思都在屋里的尸骸之上。眼见史玉光套上鞋套就要往警戒带里钻,他出声劝阻道:“史队,戴个口罩,死者HIV阳性。”
史玉光立马回头问技术员要了个口罩带上。以往出现场,他基本不戴口罩,因着味道之中可能藏有线索。比如之前破的一起火灾案,他在现场闻到了松节油的味道,追着这条线索查下去,抓到了一画油画的纵火犯。死者有传染病的另当别论,虽然HIV不通过空气传播,但保不齐飞出点尸水尸油什么的,溅眼睛里也膈应。
“怎么着林队,又是你手头案子的关联人?”
到屋门口站定,史玉光边打量不足十五平米的逼仄房间边问林冬。这些年帮着林冬破了不少悬案,经常是找一个死一个,都特么快成柯南了,走哪哪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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