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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就走到衣架旁去翻自己的包,而此时小宝已经欢呼雀跃地冲过去抱住周荣的大腿了,边晃边叫爸爸,撒娇耍赖地质问爸爸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他和妈妈。
周荣收起看向两人的目光,抱起小宝走到餐桌旁,“呦,这么多好吃的,菜都上齐了吧?看来你妈和陈叔叔真是饿了,不等人齐就开饭。”
陈锋笑了,“这都几点了荣哥,大人可以等,孩子总要吃饭的,我和小柔姐都没怎么动筷子,小宝也没吃多少,总不见得自己儿子也要计较吧,还是说荣哥就喜欢让人等?”
赵小柔才没注意这两个男人之间的你来我往,她从包里摸出手绢,打开确认一下里面的东西都在,又重新包好,攥在手里走到周荣旁边坐下,不动声色地揣进他夹克口袋里,又把小宝从他怀里抱过来坐在自己腿上,夹起一块羊肉放在儿子的小碗里,麻利地用筷子帮他把骨头和肉分离,骨头挑出来扔在骨盘里,看着儿子把肉吃掉,再不跟周荣说一句话。
陈锋眼尖得跟什么似的,一眼就看到赵小柔塞了一块包着东西的鹅黄色手绢进周荣口袋里,周荣当然也感觉到了,但也没有任何表示,连眼睛都没往她那儿扫一眼,当她是空气。
“荣哥,外衣脱了吧,都是雪。”陈锋悠然自得地抿一口龙井,抬腕看看表,再看看周荣肩上已经融化成透明冰晶的雪,也不知道在楼下徘徊了多久,这是实在忍不了了才冲上来的,他有点想笑。
“不用,我儿子吃的也差不多了,我是来接他们回去的。”周荣低头看看身边的小宝,再抬头对陈锋温和地笑笑,正对上一双同样笑意盈盈的桃花眼,不是平时黏在人屁股后面贱兮兮的笑,也不是看到美女孔雀开屏似的胜券在握的笑,而是一种打量,像拿着一把尺子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把他量一遍,得出他不大合适的结论。
“我还没吃饭。”一道清甜的女声响起,两个嘶吼低鸣着摆开战斗架势的雄性生物猛地停止进攻,齐刷刷回头,看到一脸不悦的赵小柔,她不知道自己是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的中心,她冷冰冰地盯着周荣的脸,重复一遍:“我还没吃饭。”
“对啊荣哥,小柔姐还没吃饭呢,”陈锋笑着站起来走到门口,招呼服务员加一副碗筷,“荣哥也一起吃点吧,元旦,何必急着回家呢?”
周荣趁陈锋站起来的时候转过头,似笑非笑地从上到下扫了赵小柔一遍,凑近她耳边低声呢喃:“你就这么饿?”,刻意加重一个饿字,配上他那鄙薄的笑容,是个成年人都知道什么意思,
赵小柔平静地盯着他,一字一顿道:“对,我就是这么,饿!”话音未落,桌子底下的脚已经飞起来踹在周荣的小腿胫骨上,踹完依旧平静地盯着他,“以后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谢谢,给我吧。”陈锋从服务员手里接过碗筷,转身就看到一幅颇为诡异的画面:赵小柔低着头狼吞虎咽地吸溜牛肉面,他倒还真没见她胃口这么好过,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像只仓鼠,鼻尖辣得通红,周荣坐在她身边,靠在椅背上,紧紧咬住后槽牙,垂眸看着面前冷掉的饭菜,而小宝则躲在妈妈怀里,用求助的眼神看着陈锋。
“荣哥,我看你也没什么胃口,”陈锋把碗筷放在桌上,从裤子口袋里掏出烟盒,拿在手里冲周荣挥一挥,“出来抽一根?”
夜空被绚烂的烟花点燃,举国欢庆的日子,东方宫也是一片笙箫,大多都是一大家子人一起来,小孩子们楼上楼下奔来跑去,欢呼雀跃,大人们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没人注意顶楼落地窗前两个默默抽烟的男人,一个穿黑色毛衣,一个穿黑色夹克,谁从他们身后经过最多瞥一眼,并得出这又是两个被老婆孩子惹得烦不胜烦出来透口气的中年男人,还是体制内的那种,平日里孝敬领导,逢年过节还得孝敬父母妻儿,作孽啊作孽。
他们并肩而立,年纪大的男人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夹着烟垂在身侧,等烟灰积到快要掉落的时候再娴熟地掸掉,他今天抽了太多烟,现在这支就只是点着,年纪轻的男人没什么烟瘾,随意抽了两口也把烟摁灭在一旁的烟灰缸里,两个人都漠然地看着夜空中转瞬即逝的璀璨烟火,
“有什么新年愿望吗荣哥?”还是陈锋先开口,
“没有。”一旁的周荣斩钉截铁,
“我有,”陈锋扶一下眼镜,转头冲周荣笑笑,“还是不小的愿望。”
周荣嗤笑一声,“嗯,是不小。”
陈锋笑得更开心了,甚至有些乖巧,“不是你想的那个,荣哥,至少不全是。”
周荣不接话,陈锋又转头看向窗外,夜空中绽放一朵嫣红的花火,照亮他深邃似潭的眉眼,妖冶异常,
“我此生的愿望有且只有一个,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的眼,我要这地再埋不了我的心,我要世人皆知我意,我要那诸佛退散,
我自认有一颗玲珑剔透心,可现在我这颗玲珑剔透心里有些看不透的东西,我想把它看透,这就是我的愿望。”
陈锋说着摘掉眼镜,用衣角轻轻擦拭上面细微的灰尘,
“你知道,大部分人在我眼里就是透明的乌贼鱼,心里头那点污糟玩意儿一看便知,偏偏有些人就喜欢扒开我这张还算体面的皮囊,想看看我里头是不是和他们一样脏,一样烂,说实话我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因为他们什么都找不到,我就是我,我说的就是我想的,我做的就是我要做的,
觉得国内教育是一坨屎,我就去德国读书,热爱家乡,我就回来,我喜欢孩子,就在儿童医院待着,烦了累了我就去徒步旅行,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你们看到的陈锋就是陈锋,是透明的,人本来就应该是透明的,可你说怪不怪,我走到现在才终于看到另一个透明的人。”
他说着重新戴上眼镜,转头认认真真凝视周荣的脸,
“有些事隔着千山万水也能传,何况她前夫也不是你我这样的平头老百姓,从上海到甘孜再回老家,一路风尘仆仆却不染半分尘埃,人都有底色,荣哥你也有,可她是透明的,干干净净的,你知道我为什么老是觉得无聊吗?因为大部分男人看女人都只看皮囊,好不好看,性感不性感,全都一个样,无聊透顶,其实我也是个无聊的男人,雄性生物的本能嘛,我喜欢漂亮姑娘,可我知道那只是欣赏,像欣赏一朵花,一幅画,不会想要据为己有,不会想和她们相伴余生,我一向清醒,也看得透彻,可我现在……”
“所以你今天戴副眼镜来看?看明白了吗?”周荣吐出最后一口白雾,把烟头拧灭在烟灰缸里,毫不客气地打断陈锋,嘴角挂着奚落的笑,“还是说戴眼镜纯粹是想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不正经?”
说了半天不就是看上了吗?神神叨叨的,那女人也还真是会勾人,是个公的就往脑子里记,见到个男的就对着人家笑!又是给人擦毛衣又是收人礼物,他在东方宫楼下抽了三根烟才上去,推开门看到的是什么?她站在陈锋两腿间,头都快扎进人家怀里去了,陈锋的掌心抚在她头发上流连忘返,都勾搭到这程度了,还有脸踹他?
“不正经?”陈锋做出委屈的表情,“用不正经形容我真的合适吗荣哥?”
“嗯,”周荣挑挑眉,仔细打量一下陈锋,长着一张公孔雀的脸,可每次谈恋爱都没走到最后一步,“说一个清教徒不正经确实很失礼,不过你真的是清教徒吗?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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