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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第1页）

顾峰这个举动，几乎是引起了锦瑟堂内众人的注意，大家无不敛气屏息，似有似无地朝这边看过来。特别是跟在绾宁身后的那几个小丫头，吓得几乎脸色惨白，仿佛那一记耳光是扇在自己脸上似的。

绾宁也吓得都有些懵了，她第一次觉得府上的长辈是有些让人害怕的。二哥根本没有什么大错，即使大伯父不愿怠慢冷落亲王府的人，也不该随意伤害自己的儿子。

她咬咬牙，拢着茜素色的袖口，擦去了二哥唇角的血迹。

而二哥脸色惨白，白皙干净的十指死死扣住轮椅木质的扶手间，身体似已有些难以支撑。

绾宁一哽，抓着二哥的手臂小声问，声音里几乎带着哭腔。“……二哥哥，你是不是很疼啊……”

顾子翊听到这话，混沌的意识间才似乎有些触动，他睁眼，微微抿了抿苍白的唇，柔声道：“无事。”

两人的声音不大，却不轻不重落到了霍璟的耳中。

霍璟深邃的瞳孔间一抹难以察觉的寒光悄然划过，半晌后才上行几步，温和道：“顾大人无需如此，想必二公子必是无心。”

顾峰拱手：“是犬子失礼了，还望殿下勿要计较。”

而后睨着顾子翊，他不经意提高了声调：“逆子，还不快些向殿下赔罪。”

霍璟转身，居高临下，静静逼视着轮椅上的顾子翊。他常年温和示人，神色难得如此淡漠冰冷。

顾子翊微微抬眸，眸色因病痛略显得有些迷离。然而他仍旧什么都没有说，薄唇轻抿，静默在原处。

绾宁有些震惊，她以为按照二哥前世温软的性子，必定不会忤逆大伯父的话的。

“你……”见到自家儿子不知何时转了性子，顾峰气极，大步跨上来，几步要再扇他一巴掌，以此告诫他。

绾宁见势不妙，小声说：“二哥哥，今日这么多人在……你若是不赔罪，大伯父必定不会放过你的，我担心你啊……”别说顾峰要顾及他顾家家主的名声，便是顾忌世子与王妃的脸面，他也不会轻易饶了二哥的。

顾子翊的指尖轻轻颤了颤，听了小姑娘说的话，冰冷的眼眸间才轻微添了一丝柔和。

他顿了顿，轻轻开口：“……是微臣失礼了。”

绾宁见霍璟丝毫没有反应，隐隐有些不安。她拢着披风，又一步一步走过去，摇了摇霍璟的袖口：“殿下，二哥哥不是故意的，他第一次见你，并不知你是殿下，你不要怪罪了好不好。”

霍璟一愣，旋即微微笑道：“既然是你的哥哥，我又有什么好怪罪的。”

绾宁偷偷看了看大伯父，顾峰的面色依旧阴沉。绾宁一不做二不休，又道：“那我可以和二哥先行退下嘛，二哥身子不好，怕是不能再久待了。”说完，绾宁的眼眶已有些红了。

霍璟温和地点了点头，微微扫向轮椅上的顾子翊。仅仅是这一瞥，他便觉得这个人愈发的熟悉，尤其是那一分隐忍与冰冷，都让他有一种记忆重合的感觉。他顿了顿，唇角渐渐扬起一道难以察觉的弧度。

绾宁微微见了见礼，接过小丫头手中的轮椅，见大伯父没有再为难的意思，便推着二哥往回走。

见绾宁走远，霍璟的神色又恢复了惯常的冰冷。接着，空旷的湖边只剩下了大老爷顾峰与霍璟二人。顾峰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压低了声音，对霍璟道：“听闻最近殿下府上，三皇孙霍沨殿下已逝，并未发诏，不知陛下可否知道……”

霍璟一怔，而后瞥过来，勾唇道。

“顾大人受圣眷隆恩多年，难怪众臣都说，皇祖父的心思唯有大人最清楚。”

过了良久，他才轻叹一句：“……不过事已至此，这只能算是沨弟的命。”

此话虽出于霍璟之口，然而不远处的顾子翊却听得分明，尤其是提及“霍沨”之时，他的长睫不由重重地颤了颤，身体中那种几乎捣碎的感觉再度袭来，仿佛记忆深处有什么熟悉，而又尘封已久的东西正在被轻轻唤醒……

……

回到青桐院时，墨荷见少爷这幅情形，连忙赶上来，她侍奉顾子翊有些年头了，自然能猜出来这少爷脸颊上的血痕是怎么回事。她递过来翡翠雕竹纹手炉，安置好少爷，便退下去煎药。

小绾宁见着墨荷离开，便知她是端药去了。她不知从何处，神秘地端来一个精致的檀木食盒：“二哥，给你看看我的宝贝~”

顾子翊微怔，打开食盒，里面有上下两个暗格，下面是一盏盏金边彩绘的瓷器，盛着糖桂花金丝蜜枣，金桔饼等各种各样的干果蜜饯，经过糖渍煮制后又烘干了，莹润诱人。

绾宁软软糯糯道：“我平时不喜欢喝药，我娘就喂我蜜饯和干果子吃，二哥你经常喝药，要是觉得药苦的话，就尝尝这个。”说罢，绾宁有些欢喜地将食盒递过来。

修长的手指随意拈起一枚蜜枣，顾子翊唇角不由弯了弯。在原主记忆中，小姑娘原来就喜欢黏在二哥后面，他们互相照顾，一起生活。可惜，她却不知道，自己并不是她的亲哥哥。

看着小姑娘一脸认真的模样，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仿佛有一根鸦羽拂过，轻轻扎了一下，他的神色里添了几许难以察觉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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