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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液（第1页）

老太太到时，绾宁已差不多熟睡了。顾子翊替小姑娘掖了掖被角，朝老太太行了礼，才一同去了外间。

顾子翊敛着眸子，淡淡道，“大夫来瞧过了，五妹妹的身子并无大碍，只要多服几剂药即可，老祖宗勿要忧心。现下绾宁才喝了药，估摸着要睡上几个时辰，待她身子好了，必带她来向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不放心地朝里间的帘子里看了几眼，轻叹道，“这孩子，也不知自己照顾好自己，爹娘也不上心，也多亏你留心着了。”倏然，老太太像想起什么似的，目光落在了眼前的翊哥儿身上。“绿枝的事情，我听你父亲说过了，佛珠原本不是你偷的，你当时又何必认下来……”

顾子翊依旧敛着双眸，神色并无什么大的变化，阳光映着一张苍白俊美的面容，连根根细密的眼睫都依稀可见。

“只要老祖宗的珠子找回了，便是最好的，孙儿如何并不重要。”

老太太顿了顿，似乎微微有些动容，又似乎对顾子翊的看法有些改观，良久才叹道:“从前的事情……总是府上的人对不住你，自此你便好生养着病罢，回头我会让人送些药材过来的。”

“……谢老祖宗。”顾子翊微微垂首。

“至于你母亲的事情……你该知道你母亲是出身相府，所以这件事我自会提点她，不过你勿要再提及此事了，无论旁人怎么说，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

“……孙儿明白，她到底是孙儿的母亲。”听闻老太太要淡化此事，顾子翊指尖轻微一僵，但他仍以平和的语气说了出来。

天色已至黄昏，老太太便走了，只留下了几位婆子亲自照顾绾宁。顾子翊进屋去，掀起床帐来，发现绾宁仍旧甜甜地熟睡着，脸色看上去已好多了，似乎在正做着好玩的梦。

墨荷轻手轻脚走进来，小声道，“少爷，今儿的药材已泡好了，你看……”

顾子翊微微点点头，放下床帐来，“若是五姑娘醒了，早些来回我。”说罢，墨荷应了声，他才往东间暖阁去了。

东间暖阁里置着一檀木浴桶，桶里盛着灰黑色的药液，深不见底，散发着暖融融的热气。而整间屋子都氤氲着苦涩的药味。

顾子翊看着楠木的浴桶，本能蹙了蹙眉，“如今是第几剂断肠草了。”

“是第三包了，爷……还是需得控制剂量的才好。”墨荷在屏风外整理着衣物，有些忧心地道。

“嗯，我明白。”顾子翊的指尖浸了半寸进去，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直至最后整个身子都没了进去……

他的手指轻柔地按摩了失去知觉的双腿，似乎希望能改变些什么。

……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顾子翊才穿上了衣袍，即便外头并不冷，他亦专门添了件雪白的大氅。

俊美的面容不由添了几分清寂，顾子翊看着窗外立着一道黑影，便知是房中的少年来了，淡淡道，“处理好了么。”

“是……爷。”

顾子翊推开门跟在少年身后，轮椅绕过了几条弯绕的抄手廊檐，最终到了废弃的西苑。西苑里头蹲着一个身着藏青色长襟的小厮，而那小厮的身体似乎也在轻微地瑟缩。

少年停了下来，又拢了拢顾子翊的外袍……

那人一听到脚步声，立即抬起头来，此人正是凝雪院中的一等管事阿许。看到顾子翊后，阿许的脸上似乎更加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顾子翊只敛着双眼，手指敲打着轮椅上，发出了有节奏的“哒哒”声。而与此同时，阿许的牙关已禁不住打颤。

就这么过了许久，他才轻声说:“阿许，你明白我的条件了么。”

似乎回忆起什么事情，阿许的瞳孔骤然微缩，“二少爷……你真，真的找着了我的家人么。”

顾子翊静默了一下，淡淡答:“不错。”

“不过我没有必要赔上代价去伤害你的家人，我想知道的只是一个真相罢了，你何必要一直替她瞒着。”

阿许咬了咬唇，双臂环抱在一起。他此刻完全明白了，这个二少爷真的变了，他绝不再是曾经那个，大太太口中卑微的养子少爷了。

过了一会儿，阿许终于小声说，“从前小时候，翊哥儿救命的药材被大太太几番克扣了下来，所以如今少爷的腿才会伤到了筋骨，到无药可医的地步，所以……”

阿许看了顾子翊一眼，补充道，“少爷是要我把这些事情……都讲给老夫人听吗？”

顾子翊摇摇头，如此看来，原主的身体为何如此虚弱便能找到原因了。他柔声说:“不必，你回去好好守着大太太。”

少年似有些错愕，重复了一句:“少，少爷，你说让这厮还回长房去？”

顾子翊:“嗯，让他回去，好好看着大夫人，必定能抓到什么把柄。”他的目光转向了少年，不由变淡了几分，“我知你的家人都靠着你在府上的月钱生活，我会时常去接济，若是你的活干得不够漂亮的话，他们就得回到他们该呆的地方去。”

这话语间并不失温和，可不知为何，阿许的身子竟本能地打了个抖。而少年更是第一次发觉就连少爷这种最温柔的人，都有令人瑟寒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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