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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还没他那么三观扭曲,虽然少行善事,但仍然认为人心本善,只怨这社会弄人,才弄得是非颠倒,禽兽横行。
这时何茜又进来,问我晚上在哪,要不要先去订饭店?我本想带着她活跃气氛,后来一想,既然姓章的已经化了干戈,我又何必增加边际成本,便告诉她计划有变,今晚活动取消,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何茜有点失望,叹了一声转过去,关门的时候手里有点重,我心里冷笑:急什么,想卖还愁找不着地方?21世纪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嫖客。
这下子也无心工作,便开车出去溜达了一圈,买了套西服换上,又挑了块四万六的卡地亚,准备作为贺礼送给姓林的,一切打点妥当以后看了看表,才四点半,钻进古驰专卖挑了只新款钱夹让小姐包起来,最后驱车绕道去了艺术学院,打算给左宁送个惊喜。
这小子自从跟了我之后,几乎没主动花过我一分钱,反而经常问我车太旧了是不是应该换一台,或是哪里哪里的新开盘能抢到内部价,要不要拿一套之类的,弄得我十分尴尬,我知道自己在财力上无法与他制衡,也就不在这方面动太多心思,心情好时,买些名牌包电子产品之类的,算是表达一下年长十岁的诚意。
哼着小调,揉着方向盘,艺术学院的标志建筑——音乐厅已经处于可视范围内了,我打了右转,拐上单行道。
艺术院校的门通常会有两个,正门教授走,后门禽兽进。
我到的时候后门停了一排高档座驾,台台出身名门,一时间争芳斗艳,好不热闹。正当时,一群妙龄少女鱼贯而出,带着喜悦而幸福的神情,安详地钻进那一台台轿跑之中,我仿佛看见她们的明天就这么愉快地被决定了,而她们却并不知道,用青春换来的金钱永远也买不回她们的青春。
拿了免许证,我大大方方地开进校园里,一路摸到左宁他们系的琴房楼下,停了车,酝酿了一下情绪拿着包好的礼物上了楼。
这两年里,我没少在外面沾花惹草,但左宁一直没有什么过激反应,我猜他可能是真不知道,当然也有可能是装不知道。我俩之间的关系很微妙,主要是没有什么相对稳定的东西横架于我们之间,起到调节与制衡作用,我之所以可以肆无忌惮,一方面是因为我不图他钱,一方面因为我并不在乎这段关系到底能维持多久:有他,我不过多一个免费的床伴,没有,至多是生活成本有所上调,而生活质量却不会下降,说到底对恩格尔系数,没什么影响。
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你可以不屑,但你没法改变。
年轻的时候我们只喜欢幻想爱情,随着年龄的增长,能幻想的东西变得越来越多,比如幻想房市崩盘,幻想自己能够坚持三个小时屹立不倒,幻想自己穷得只剩下钱,然而直到幻想都成了妄想,这些东西也没有哪样和爱情有关联。
虽然与爱情无关,但我是这样满怀诚意的扑面而来,迎接我的却是琴房里断断续续传出的浅唱低吟,那声音如此销魂又如此熟悉,我一时大脑短路,还以为敲开了一扇通往天堂的门,那门里的世界叫人敬畏,又叫人无奈。
我默默地转身去楼道口点了根烟,整栋楼异常安静,打火机的声音盘旋在六层上空,有些凄凉,有些婉转,还有些操蛋。操蛋是我现在的感觉。
我打算送他一个惊喜,却没想到,他反客为主,倒先还我个惊喜,我哭笑不得,抽了两根烟拍拍屁股,离开了这个春宵之地。
扶着方向盘,踩着油门直逼学校正门,路边花坛里有一男中音正曲项向天,似乎歌唱着爱情,但此人贼眉鼠眼,猥琐不堪,歌声更是犹如一千把钥匙划过玻璃,叫人无法忍受,我看准一个水塘轧过去,泥水溅了他满身,我摇下车窗对他大喊:“去你大爷的爱情!”随后愉快地驶出了校门。
(2)
漫无目的地沿着绕城公路开了会,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去赴宴,然而到的时候不算早,他们已经开了一桌麻将,三家赢钱,章平独自赔本,还赔得一脸渴求,这厮总在我们面前装大爷,官大一级立刻降辈成孙子,输钱都能输出一种价值观,直叫人慨叹,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
这桌摆的不大,但个个来势凶猛,林寒川上座,左手边政法委书记,右手边公安局副局长,章平这种审判员级别的,根本就是个屁,放完了最多留点气味,没有实质性内容。不过就我观察来看,这厮近来越发风生水起,估计提副庭长指日可待,于是琢磨着得抓紧加料,悉心饲养。
我这人其实酒量还行,撑开来喝,八两应该没问题,这一点上比较不像南方人,但平时小场面总藏着掖着,用家乡话说,叫拿乔,说的是不到大场合不发威的装逼行为。
今天这场面算是相当大了,我虽然名声在外,但官场上仍然处于最底层,能同时见到检察长、公安局长以及政法委书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此自然要发挥,酒杯一端,别人是四处逢源,我是四处化缘,虽然感觉状态已临近七窍生烟,但效果却达到了八面玲珑,一激动灌下去六两,几乎抵了上个月整月的量。
酒过三巡,一桌满面红光的中年佛像普照四方,空酒瓶,高脚杯,觥筹交错,一片盛世好不太平。姓林的中途出去一趟,如厕回来之后,便一直怏怏不乐,直接叫人怀疑他是不是前列腺出了问题。
临散场前,不知托谁的福,有美女从天而降,反贪局的检察员张丽和钟楼区派出所副所长齐娜,二人婀娜着相依进场,立刻点燃现场濒临低潮的气氛,一行人趁着酒后乱性又更加夜深露重,杀去了KTV。
转移战地之后,林寒川依然表现得兴致缺缺,面无表情地坐在角落里,周身寒气四溢。
他这人有个特点,就是不怎么笑,坊间盛传他领导架子十足,眼皮一抬就顶上几万英尺,很少有人能入得了他法眼,但我却愿意为他辩白,因为自从我与他认识起,就一直如此,我曾多次怀疑他患有面部神经障碍,建议他去医院求个专家门诊,他却回我一句:“有的人脸上在笑,心里却在哭,而有人脸上在哭,心里却在笑。”说得近似禅语,高深莫测。
这话我仔细琢磨了十来年,始终觉得狗屁不通,或者这只是年少时的青春疼痛而已,划开那些成长中无意碰下的微不足道的伤口,使他们触目惊心,让它们血流不止。当青春的浪潮节节败退,那伤口便迅速结疤,疤痕消去便成就了今天的我们:刀枪不入,红尘颠倒,是非不辨,麻木不仁。
酒精上头往往会导致精虫上身,不管白天如何衣冠,晚上也都现回禽兽,扒了那层皮,谁都难逃原形。派出所所长拿出毕生所学的肉搏技巧,牢牢攀附在副局长的肩上,检察员高歌一曲青藏高原,政法委书记安详睡去,或许他正梦见自己变成了二十来岁的小青年,撒开脚丫奔跑在绵延的青藏沿线上,取代了困扰他许久的年底即将退居二线的淡淡忧愁。
权力这东西,给你的不过是虚无缥缈的满足感,然后便像慢性毒药一般灼你身蚀你骨,直到万劫不复。
我用余光瞥见林寒川起身出了包厢,不一会短信便来了:楼下。我当即会意,这是要单独行动。
我假装如厕,溜下了楼,副检察长正站在台阶上举头望明月,一脸的少年情长,他对我说,贾臣,有的人为了年少时写下的几句轻狂誓言宁愿消耗着青春,葬送着未来,他们管那些扯淡的东西叫做理想,你信不信,我也有过理想?
我猜他是喝多了,因为能爬到今天这个地位的他注定早就抛弃了理想。我说少废话,升官给你脑子升糊涂了吧,要不要去老地方放松放松?我请客。
他摇摇头,一脸难以揣度的表情,说你猜我刚遇到了谁?我说谁?他眯着眼睛点了根烟:“秦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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